我要從夢中醒過來

作者:行者

從年輕當學生的時候,就喜歡徒步台北街頭,有種看戲的感覺。僑居美國以來,每每回台省親,與老友挑燈敘舊,總覺得活在夢中,與真實脫了節,幾杯老酒下肚,不免感懷。燈紅酒綠之後,最喜歡的就是沿著夜深人靜的台北街頭,散步回家。喜歡那種眾人皆醉我獨醒的感覺。雖然喝了一堆酒,可是很清醒。因為腦筋幾乎不干擾我的存在。我只是在“移動”,但啥也不做。

幾年前,認識了老師。他說唯有走路才能從夢幻中覺醒。深得我心,正中下懷。走路?太簡單了…只要注意腳底時刻的感覺就好,誰做不到?

掙扎了幾年下來,結果發現自己的心思在身外世界漫遊的時候,比在腳底的時候,多得太多了。人活得很可憐,生命無尊嚴可言。終其一生,只是自己的思緒,雜念,意識的奴隸。靈魂的本體幾乎成了殖民地,絲毫無法作主,也無法擺脫拉力。即使偶然清楚的知道一絲雜念升起,也只有看著念頭不斷的衍生環節,一個個拉扣成了繩索,無法脫身。就像以前的列強瓜分中國。只能當順民,或者乾脆醉生夢死,順生死流,輪迴不止。

以前覺得自己清醒,只是因為「不識廬山真面目,只緣身在此山中」,幾年的走路警覺下來,深知其實自己比誰都入戲,比誰都夢得認真。好可怕,覺得好累,該醒了。此時,「神性」,「佛性」的定義對我都沒有意義。一心只想在此生結束前,能夠瞻仰到自己那份原有的「空明朗淨」。

幾年走路下來,原本蓄意掩埋或壓抑的事,在走路中開始不斷的冒出來。本以為很多事早已是過眼雲煙,或者自以為已經練成了「刀槍不入」的本事。路一走下來,假的真不了,真的假不了。老師說:「知幻即離」,全然的業力顯現,一點點腳底的警覺,抵擋不住波濤洶湧的雜念,所有的恩怨情仇清清楚楚。身體方面不但沒有任何殊勝的感覺,反而是從腳痛到頭,像是條毛巾似的,被人擰成了一條螺旋狀。問老師,何以故??師告之:「說不定是自己設計的。來救我們的,通常都是很恐怖的。來害我們的,都是以我們喜愛的形象展現。就如迷幻藥,鴉片之類,吃了很舒服,可是後來呢?」雖然對老師的說法很不服氣,也只有繼續走下去,才能一探究竟,撥雲見日。

誰不喜歡康莊大道,可是康莊大道是大腦設計出來的。走起來雖舒服,但是沒完沒了,是一條流浪生死的輪迴之路。只有大雄寶殿的金剛,才能劈荊斬棘,蓽路藍縷,逆生死流,回到原來的空明朗淨。金剛經的CD響起來,爐香讚的鐘聲敲痛了作夢的人。腦中浮起了「任重道遠」的四個字,想起了很久很久以前的「功夫」影集,一個和尚在沙漠裏,一步一步的走,不知何時開始,也不知何時結束…我們是如此的無主,唯一可作主的是,我決定要從夢中醒過來,不計代價…

本文張貼於 2005 年 7 月 25 日 Monday pm 10:20 歸檔於 心得 2005. 您可透過 RSS 2.0 追蹤此文的迴響. 目前暫時不接受迴響, 但您可從您的網站 trackback.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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